。灵堂里燃着的小孩胳膊粗的两根巨蜡的火头不时地随着风跳跃着。六爷背对着门跪在兄嫂的棺材前面,不停地往火盆里添纸钱,倒也不觉得冷。
惨白的月亮升起,院子除了斑驳的树影,就是一片凄冷的光,阴冷的风吹着外面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声响,跟小孩哭似的。
梁六爷昨天半夜就着急忙慌地从省城往家赶,连哭带喊地悲伤了一路,舟车劳顿,回到家后还得招呼来往的宾朋好友。梁五爷没了,家里好多事老白也不愿直接做主。族中又没有能帮着支撑门面的,整个府里的大事小情都得找他请示商量。折腾了一天一宿,他累得够呛。到了后半夜,他实在支撑不住了,起身掩好屋门,准备打个盹。
梁六爷往火盆里最后添了些纸钱,就坐在灵堂里棺材旁边的椅子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外面风声依旧,灵堂里烛光还在跳跃……
过了一会,梁六爷突然听见灵堂里并排着的棺材里传出一阵轻微声响,梁六爷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他惊恐万状地看见装着梁五爷的那口棺材在慢慢地摇晃,接着又听见里面传出来咚咚的声响。
棺材盖慢慢地从里面移开。梁六爷心突然提了起来,他眼睛瞪得如同橙子大小,他抬起胳膊严重了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白天他亲眼目睹,装五爷的这口棺材的棺材盖已经由八根一尺多长的钢钉死死地钉住。即便是最壮的壮汉哪怕费劲九牛二虎的力气也难以打开,可是被钉死的棺材盖竟然被轻而易举地从里面掀开了。
棺材盖从里面轻轻地移开,梁五爷的脑袋慢慢地从里面露了出来,光秃的脑袋像颗刚剥掉壳的卤蛋。梁五爷慢慢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脸如同木刻泥塑一般没有表情。
他好像感觉有些不对劲,左右摇晃着脑袋,觉着好像少了什么东西,然后伸出手来摸脑袋后面,左右摸索,像是在找自己的辫子,摸来摸去也没摸着。梁五爷神情沮丧,眼泪从眼眶里如溪水一样流淌出来,他费劲地从棺材里面爬出来。
他左顾右盼,梁六爷跪在他跟前,声音颤抖着叫他:“五哥,五哥。”
可是梁五爷却无动于衷,好像压根就没听不见。他一跳一跳地来到了那口成殓着梁夫人的檀木棺材。他伸出来手指敲了敲,里面没有回应。他蹲下身子,又敲了敲,一边小心的把耳朵贴到棺材板上听里面有没有动静。
梁六爷哭出了声音,梁五爷抬头看了看他,一脸的怒容,然后竖起左手食指,贴在嘴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梁六爷赶紧点了点头,双唇紧闭,不敢发出一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