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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这气味,恶魔曾以脏污遍及他的肉身(注:此处是指千良任由恶魔凌虐,以迷惑恶魔,见本书的《齿轮》系列),他的皮肤、发丝乃至唇齿纸巾无不是这样的味道。
哀婉的悲悯忽而填满他的胸腔,连同着口鼻中生涩的尘土,让他眼角湿润。彼时的他不过是承受一时痛楚,而眼前奔袭而来的“敌手”,不知身处这窘迫境地,年月几何——粗劣饮食、简陋住处、无法蔽体的衣物,到底忍受了多久,因何沦落如斯,宛如身负背囊的旅人沉堕泥沼,深陷其中。
他心生感怀,一时间舍弃了风雪,以双手擒住来者前臂,双足发力,希冀着仅以体术压制对方。虽然身为巫者并非以体能见长,但亦是接受过格斗技击的训练。
对手的气力却完胜了他,宛如磐石生根般压在他的身上。
缠斗者的左手在腰间一抹,铁器的微光带着锋利的寒芒,在幽暗的洞穴中,像是冰冷的星子。
他不知那是磨尖的铁片又或是对手捡拾的残旧刀刃,但对手周身喷涌的杀意令他心生寒意。他无法知晓,一位常人何以累积如此强大的憎恨,坚硬得像是有了实体,仿佛滞重有力的鱼尾带着刺骨阴寒与浓烈腥味抽打在他的脸上。
千良盯着对手的脸庞,洞穴里光线晦暝难辨,对方的容貌又被污痕遮掩,唯一得见的不过是一头乱发的参差轮廓与黑白分明的眼瞳。
不知为何,他仿佛看到那弥漫着狠厉神色的双眸中深埋着无法抹杀的恐惧。
他甚至感到对手指尖传来的颤栗——那人亦是在惧怕着,如同身受凌虐、逃出生天、隐于山林,面对张弓搭弦的猎手,孤注一郑的猛兽。
千良急急扣动手指,像是要握住一缕蚕丝,萧杀的风雪宛若牛仔手中飞扬的绳套向对手捆缚而去。
但更为宏伟的力量仿若从天而降,飞旋的冰雪悉数消融,仿佛滂沱的雷雨浇满他仰望的面孔。
千良的喉头涌上一阵腥甜,一直回护着他的浑身巫力像是被君临天下的威势压制了一般,喑哑一片。
对手却松开了他,极力扭动着身体,像是在抗拒着空气中无可得见的力量。终是靠着石壁,徐徐绵软了躯体,发出轻微的鼾声。
千良揉搓着红肿的颈项,起身看向洞穴的入口。彼处陡然升起耀目的光焰,像是金乌的羽翼坠落于这长夏未央的白昼。
阿力的剑锋直指着洞穴入口的颀长身影,那道身影遮蔽了光焰,千良只能看到她翻飞的裙裾,像是明亮舞台上的帷幕,分隔着昼与夜,翻腾起光与影的惊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