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地一看,只见舒娆半倚着床榻,脸上平静如水,看不出一点情绪。
即使是在这样平常的时候,舒娆依旧有着引人注目的动人魅力。这不是她故意作出来的,而是与生俱来无法掩盖的一种独特气质。于是惠芸说:“娆儿当真了?我只是开开玩笑,别往心里去。”
舒娆闭上了眼睛,摇头说:“想不往心里去,也实在太难。”
惠芸心里暗自叹息,明白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了。
果然,舒娆默然半晌,有些无奈地说:“嫂子,我真不想做一个女人。”
惠芸听出了她语气中藏得极深的一点凄楚,不由得鼻子微酸。
在家人眼里,舒娆一向坚强自立,碰到难题也是宁愿独自苦苦思索也不愿寻求帮助。这种性格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倔。
这不合时宜的性子从小养成,一直在她身上不曾稍有转变。就算是长大后面对现实无比的社会,接连遭受挫折和打击,也只是让她换上了礼貌的外表,那内在的倔强骨头还是一点没变。因此当骤然遭受变身的意外后,无论是舒云也好,舒菁也罢,乃至舒庆丰和顾飞等人,大家对于她静默坚忍的表现,也就格外地习以为常了。
只有惠芸这个嫁入舒家的“外人”,因为相处的时间尚不足以让她对任何事都感到理所当然,因此能设身处地地从舒娆的角度出发,更清楚地看到她在受着什么样的煎熬。
一个男人,忽然变成女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这种事情除非是碰上了本身就有性别认同障碍的人,否则落在谁头上都不会感到好受。
一直以来舒娆都表现得太从容太淡定了。她没有多作抗拒就接受了女儿身,既不恶作剧地继续伪装成男人到处招摇,也没有对女性的着装太过排斥。她很快学会了辨认丝袜的正反面,熟稔地反手自己扣内衣搭扣,无论开口说话还是待人接物都端庄淑雅得让人着迷。她气质卓然天成,简直像打从受精卵时便身带XX染色体的百分之百的女人一样,举手投足毫无违和感。她就是这么地完美无缺,让人觉得如果连她都不是女人,那世界上就再不会有什么人够资格称为女人了。
可她越是这样,惠芸便越是暗自担心。她明白堵不如疏,一味地隐忍并不能解决问题。舒娆强作镇定越久,将来压抑不住爆发的时候,也就越无法收拾。
因此,当她听到舒娆轻轻吐出“我想重新做我自己”这句话时,除了心中一揪之外,更多的还是一种释然。
难道不是吗?自欺欺人了这么久,她终于肯睁开眼睛来坦诚地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