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长进屋歇息,并宽慰他们,或许等等家父就回来了的。大伯推说家里有事,待会儿再来请安,二伯则口无遮栏地任言狂飙:“不必啦。反正我与大伯是十足的老农,倒不觉得尴尬难为情的,幺叔可是有知识有文化的公家人,脸面最为要紧!”
说来也巧,当大伯二伯恃长无忌、一吐为快时,小男孩的父亲歌达仁气喘吁吁地拎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因歌海流——我,正侧着身子,大伯二伯又背对着朝门,竟没有被人发现。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父亲此时那可是既目睹又耳闻,虽不愿相信眼前这一幕是不容置否的真实,但还是被气得够呛。然,他很不是滋味地立在院中克制了良久,才冷不丁甩出话来:“你们两个大的当得真舒坦,佩服、佩服!”
大伯二伯急忙转身,愣住了。我一听父亲说话的语气,既不好上前迎接也不便抽身离开,站在原地又感觉横竖都妨碍。父亲先责问一句“当老农有什么不好?”接着就开始数落:“你们在生产队可挣公分,上自留地能刨出补给,即使没有发财,也算得上有产阶级,哪像我这公家人,‘臭\老九’一个,除了有个儿子有几片十年前分家时被挑剩的破瓦,还有什么?!”
大伯二伯的脸色变得很不自然,父亲视而不见地继续说:“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思源中学上马才一个多月,为这恩泽本乡本土千家万户的惠民工程,我在县里那可是签了‘军令状’的,必须确保今年九月一日要正式接收第一届新生。”
大伯二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都显现出惊愕的表情。
“我得承认,”父亲深吸了一口气,双眼发出的亮光仿佛一下子穿透了厚厚的镜片,话音也随之提高:“我的确没有齐天大圣的本事可变出三头六臂,能够公家私事一齐抓。你们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吧,诚然,理解需要觉悟,但也不能年年总是如此,兄弟不买回孝敬的心意,宁可长等久看。若真怕人耻笑,在后园沟挖个坑先躲起来,公家人凌晨五点起步行了二十里大路,至今连口水都没有沾唇呢!”
大伯向我吐了一下舌头,随即满脸堆笑对着出力又破费的公家人好言相慰:“幺叔辛苦了,得罪得很,我们是人大无用、槐粗没材。我与老二马上把东西拿过去加工,兄弟先好生休息,等我们弄好了再来请你到山上新鲜、新鲜。”二伯很是心领神会,立刻恭敬地走到家父跟前,把大小五六包沉甸甸的袋子接到手里,并回过头亲切招呼:“海流,我那边茶泡好了的,你一同过去倒杯来给阿爹解解渴吧。”父亲没有说话,背着手疲倦地走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