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官,是不欲官其才也。不耀德,斯成大德矣;不用才,始称真才矣。人又乌能为先生传乎?且先生始终以学道为事者也。虽学道,人亦不见其有学道之处,故终日口不论道,然目击而道斯存也。所谓虽不湿衣,时时有润者也。
庄纯夫曾告我曰:“八先生云:“吾始事方湛一。湛一本不知学,而好虚名,故去之。
最后得一切平实之旨于太湖,复能收视返听,得黑漆无人无门之旨于心隐,乃始充然自足,深信而不复疑也。唯世人莫可告语者,故遂终身不谈,唯与吾兄天台先生讲论于家庭之间而已。’故亦遂以天台为师,天台亦自谓吾之间学虽有所契,然赖吾八弟之力为多。子庸曾问天台云:“《学》《庸》、《语》、《孟》,虽同是论学之书,未审何语最切?’天台云:‘圣人人伦之至一语最切。’子庸谓终不若未发之中之一言也。”余当时闻之,似若两件然者。夫人伦之至,即未发之中,苟不知未发之中,则又安能至乎?盖道至于中,斯至矣。故曰:“中庸其至矣乎。”又曰:“无声无臭至矣。”
岁壬申,楚倥游白下,余时懵然无知,而好谈说。先生默默无言,但问余曰:“学贵自信,故曰‘吾斯之未能信。’又怕自是,故又曰‘自以为是,不可与入尧、舜之道。’试看自信与自是有何分别?”余时骤应之曰:“自以为是,故不可与入尧舜之道;不自以为是,亦不可与人尧舜之道。”楚倥遂大笑而别,盖深喜余之终可入道也。余自是而后,思念楚倥不置,又以未得见天台为恨丑入滇,道经团风,遂舍舟登岸,直抵黄安见楚倥,并睹天台,便有弃官留住之意。二倥见余萧然,劝余复入,余乃留吾女并吾婿庄纯夫于黄安,而因与之约曰:“待吾三年满,收拾得正四品禄俸归来为居食计,即与先生同登斯岸矣。”楚倥牢记吾言,教戒纯夫学道甚紧;吾女吾婿,天台先生亦一以己女己婿视之矣。
嗟嗟!余敢一日而忘天台之恩乎!既三年,余果来归,奈之何聚首未数载,天台即有内召,楚倥亦遂终天也!既已戚戚无欢,而天台先生亦终守定“人伦之至”一语在心,时时恐余有遗弃之病。余亦守定“未发之中”一言,恐天台或未窥物始,未察伦物之原。故往来论辩,未有休时,遂成捍格,直至今日耳。今幸天诱我衷,使余舍会“未发之中”,而天台亦遂顿忘“人伦之至”。乃知学问之道,两相舍则两相从,两相守则两相病,势固然也。两舍则两忘,两忘则浑然一体,无复事矣。于是以不避老,不畏寒,直走黄安会天台于山中。天台闻余至,亦遂喜之若狂。志同道合,岂偶然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