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薇奥拉身边的帷幕被人拉开,浑身包裹着厚厚绷带的格丽珊露达坐在病床上,就连脸部也缠上了白色的布条,只露出一只平淡的眼睛,直视着她。
那究竟是没有感情的眼神,还是因为沉淀了太多的感情——就仿佛将调色板上的所有颜料都混合起来一般——所融成的漆黑?亦或者,格丽珊露达的眼睛只是一面镜子,它映出的只是法师自认为会看到的东西?那是憎恨?是愤怒?是鄙夷?还是悲伤?法师预想当中美妙的戏剧结局并没有来临,命运和这个世界手牵着手,带着残忍的笑容修改了法师那以十足天真和傲慢写就的剧本,而这件工作无论如何都是很容易的。只需要轻轻几笔,啊,甚至不必作任何大幅度的修改,只需要在看起来最无关紧要的地方稍作润色——稍作润色,就能够将这一出在作者本人眼中看来是先抑后扬的喜剧的可笑戏码化作最大的嘲讽。
于是一切的雄心为他人作了嫁衣裳,成全了一位骑士的尽忠,然而这足够悲壮的颂歌却是舞台上的任何演员都无论如何不想看到的,这是命运和世界最为冷酷无情的讥笑,而更加讽刺的是,戏剧的作者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在文脉之中埋下了足以将她至于万劫不复之地的伏笔。
用什么样的笔墨来书写,就注定了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薇奥拉无法肯定,她甚至不敢望向格丽珊露达的眼睛,仅仅是在对方拉开帷幕的时候与她对视了片刻,法师就如同被灼烧到了似的,闪电般缩回了目光,惶惑地低头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有那么一瞬间,薇奥拉甚至产生了一种恐怖的错觉。
嘲笑……责备。愤怒、讥刺,轻蔑;憎恨。
明明房间中除了她和格丽珊露达两人之外什么都没有,可是她就是在恍惚间感到,虚空中睁开了无数只眼睛,将满含着漆黑到仿佛要流淌出来一般的粘稠恶意凝聚在目光中刺向自己,那是由悔恨铸成的万千投枪,将她刺得千疮百孔。
啊啊,因了这罪孽,全世界的人似乎都在唾弃她,行走在道路上,虽然从身边走过的行人没有露出任何不正常的表情,但在那恍若无事地嬉笑着平静着的脸皮下,是对这因傲慢而犯下的罪行厌憎。
——你根本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不配和我们呼吸一样的空气,沐浴一样的阳光。
——犯罪者。
——这是无可赎清的罪孽。
——连悔恨、连忏悔、连赎罪的机会都不应该有。
是的。自己是“杀人犯”,不允许忏悔